耐心就是这么神奇

    我校搬到临时校区以后，学生的身心安全和健康教育并没有松懈，尤其是吸烟行为，依然是一个很重要的教育抓手。作为负责年级德育工作的政教辅导员，我也在日常工作之余竭力帮助本年级有吸烟行为的学生远离烟草的毒害。

     经过调查，我得知小黄是本年级学生中有吸烟行为的学生之一，尽管我尚未与其谋过面。

    连续好几天的课间，我都在楼梯口看到一个瘦瘦的、高高的男孩，戴着一副近视眼镜，给人一种书生之气。特别是他脸上的“青春痘”，使他稚嫩的面庞上多了几分成熟。虽然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他无疑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过了几天的一个下午，我照例到四楼楼道和男厕所进行安全巡视。刚进男厕所，就看到里面烟气腾腾的，香烟的源头处站着两个学生，一个人迅速闪身走了出去，另一个正是我见过好几次面的那个瘦高个子的男学生。

    我严厉地质问道：“是你抽的烟？”

    “不，不是。老师，如果你不信，你可以检查。”瘦高个子马上进行反驳，并且伸出手来让我检查。我没有在他的手上多作文章，而是把他拉到一边，墙角处那支仍未熄灭的香烟便暴露在了我和他的面前。于是，这半截香烟和瘦高个子男生一块被我请到了办公室。

    “把你的名字写下来。”我把半截香烟放在办公桌边，不紧不慢地说。

    瘦高个子男生极不情愿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我一看，心中一阵惊异，原来他就是那个“吸烟嫌疑分子”小黄啊！但是，我仍旧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指着桌上的香烟郑重地向他说道：“这支烟你刚刚点着，老师就走了进来，所以你只好将烟扔掉，是不是这样？”

    小黄显出一脸委屈的样子，辩解道：“老师，真的不是我抽的，真的不是。”

    小黄说这话时，那尚未熄灭的半支香烟冒出的烟正好飘到他的鼻孔前，他急忙用手拍散这些烟雾，边拍边说：“老师，你看我脸上的这些青春痘，它们对烟过敏，我怎么敢抽烟呢？”

    我仔细看了看小黄脸上的青春痘，倒是真像他说的那样子，于是我缓和语气轻声问道：“那刚才的事情作何解释？”

    小黄见我语气舒缓下来，便给我描述起刚才的经过来：“刚才我刚进厕所，走到窗户那个位置，就看到一个高年级学生点着了一根烟，因为我俩离得比较近，而您又突然走了进来，那个高年级学生赶紧把烟扔到墙角处就迅速走出去了，我愣了一下，可您已经走到了我跟前，所以我就被您给带到这里来了。老师，那烟真的不是我的，我没有抽烟啊！”

    我一边静静地听着他的叙述，一边在内心思考着。其实，他的话语中还是有很多破绽的。其一，如果正常情况上厕所，不会无缘无故跑到墙角处，而且他脸上的青春痘对香烟过敏，躲避香烟还来不及呢，为什么还要往吸烟者身边凑呢？其二，看到我进了厕所，高年级的学生马上走开，可他竟愣了一下，没有走开。他的发愣或许是真的，只不过这发愣是由于我行动太过于迅速，以致他情急之中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如果他也马上离开，手里握着的香烟就会暴露出来，所以先站着不动，把手背到身后，然后见机行事，把烟扔到地下，而这恰巧和我进厕所时看到缕缕烟气从他身后冒出来的情景相吻合。其三，他趁着回答我第一个问题的机会，猛然把烟扔到了墙角，然后伸出手来让我检查，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他以为烟会自动熄灭，或者他用身体遮挡住我的视线，我就发现不了扔在地上的香烟，没想到我最终还是找到了这支烟。

    但是，我转念又想，如果我和他一味地纠缠于细节或说法，那是很没有意义的，毕竟防患于未然，教育学生远离烟草才是真正的目的。如果他这一次真的吸烟了，那必定还会有下一次的吸烟，到那时再抓现行来教育他也不迟。这次，就算是给他一个“下马威”吧。

    于是，我佯作严厉地说：“不用辩解了，你的叙述是难以自圆其说的。”小黄听了我的话，马上变得痛苦起来，仍旧继续为自己辩解说：“老师，我真的没有抽烟啊，是那个高年级学生扔的烟头啊！”

    此时，放在我桌上烟头快燃烧完了，烟头燃烧过的痕迹下方也已积了厚厚一层油状物质，我便问他：“知道这是什么吗？”

    小黄摇了摇头。

    “这是香烟三大有害成分之一的焦油，同时也是一种致癌物质，你脸上的青春痘是不是对这个过敏啊？”

    小黄好像得到了救星似的，狠命地点了点头。于是，我放松语气，和颜悦色地对他说：“看在你脸上青春痘的份上，老师就相信你一次，不过你一定不要沾染吸烟的不良习惯，否则受害的最终还是你自己，而且有害于咱们年级的学风建设。如果老师再次发现你在吸烟，一定会严肃处理的。”

    小黄听出了我的话外之音，萎靡不振的神情立刻一扫而光，大声向我作着保证：“老师，你放心吧，这次我没有抽烟，以后也绝对不会抽烟。”

    为了下一次的处理有所铺垫和准备，我让小黄把保证写到了我的笔记本上后，就让他回班上课去了。

    然而，我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两天后的早读结束后，我又到四楼楼道和男厕进行巡视。刚进厕所门，就看到小黄正和一个高年级学生躲在墙角吸烟，而且兴致勃勃的，烟雾升腾。

    看到我的到来，他们两个先是一惊，继而耷拉下脑袋，没有了刚才的那股潇洒劲。我沉默片刻，然后厉声道：“把烟掐灭，到办公室来！”

    刚到办公室，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声就响了。为了不耽误他俩的学习，加之我自己也有课，我便让他们把自己的班级、姓名等信息写在笔记本上后“放”走了他俩，但规定下第二节课和第三节课后将分别处理他们的行为，必须按时到办公室接受教育。

    下了第三节课后，小黄耷拉着脑袋来到了办公室，我没有马上和他对话，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两天前他写的保证书放在了桌子上。此时，小黄的脸胀得通红，低着头站在一边，默不作声。

    我觉得水到渠成、逐渐铺垫好的教育时机已经来到了，因为他曾说过脸上的青春痘对香烟很过敏，于是我便以吸烟对青少年的身体损害为突破口，真诚的对小黄表述了自己的想法和观点，话语之间充满了对小黄身体健康状况的担心。我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关心、理解和爱，才是解决任何问题的最有力的武器。因此，我便把对父母的感恩教育引入到了对小黄的这次谈话当中。我说：“在这个世界上，父母给了我们无私的爱，他们深怕我们的身体受到任何一点伤害。每当我们感冒发烧，稍感不适时，父母就会守护在我们身边，期盼我们能快快乐乐、健健康康地生活下去。相比之下，我们竟连他们的这一点点心愿都不能满足，反倒要以吸烟等不良行为损害自己的身体，伤害父母的感情，让他们的辛苦付之东流？这是为什么？”

    我感觉自己已经进入了角色，语气也变得抑扬顿挫起来，神情也不禁有些激动。不经意间，我观察到小黄白色镜框下的眼角部位竟然有晶莹的泪花渗出。

    “难道父母给我们的爱还不够吗？”激动之余，我冒出了这样一句话。可是，话一出口，我便觉得有些欠妥，哪知后边小黄说出的话却令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可以设想，当他把自己的真情实感都表露出来时，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啊。

    “老师，您不了解情况，我的父母根本就不爱我，我也不爱他们。他们把我从小扔给爷爷奶奶后就再不管我了，爷爷奶奶都那么大年纪了，还要照顾我，还要到学校给我开家长会。现在，爷爷得糖尿病住院了，奶奶每天给我做好饭后还要跑到医院去照顾爷爷。他们太辛苦了，太替我操劳了，而我却做出吸烟这种让他们操碎心的事情，我……”

    小黄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我能长这么大，全靠爷爷奶奶养活我，我真对不起他们啊！”

    听到小黄如此真诚的表白，我也有些动容，便对他说：“虽然你做出违反校规吸烟的行为，而且父母也不怎么关心你，但你仍然是很幸运的，因为你有非常爱你疼你的爷爷奶奶，学校里还有许多老师和同学也都愿意帮助你，大家都希望你能珍爱自己啊！而拒绝烟草，就是珍爱自己的最好表现，也是可以让爷爷奶奶少为你操心的具体表现。他们那么大年纪了，还默默地为你付出，图个啥？不就图个你能健康、快乐地长大，早一点懂事吗？”

    听了我的这番话，小黄停止了抽泣，使劲地点了点头，目光似乎比刚才坚定多了。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事，目光停留在桌面的保证书上，我立刻明白了他意思。果然，他语气坚定地说：“老师，我已经在您面前违背了自己的承诺，您说我该怎么办？”

    我灵机一动，猛地想起了“疯狂英语”创始人李阳老师前几天来学校做报告时说过的一句话：“负全责者是强者”。此时此刻，这句话正好可以用上，于是我对小黄说：“李阳老师曾说‘负全责者是强者’，你在厕所吸烟，既损害了自己的身体，也让爷爷奶奶多操了心，还败坏了学校的风气。但是，从你刚才的表现看得出你是一个真正的强者和男子汉，愿意承担这次错误的责任，所以老师想让你自己来选择这次错误的承担方式，你看怎么样？”

    小黄点点头说：“我愿意惩罚自己，做300个蹲起来承担这次错误的责任。”

    我点头默许。

    于是，小黄在办公室地面上马上开始做蹲起了，我在一边给他数着数。从他做蹲起的雷厉风行劲看得出，他是真下决心了。起初每做50个，他都短暂休息20多秒的时间，但是做到150个时，我看到他的双腿明显地在打颤。我劝他先休息一会儿，但他执意不肯，还说自己能坚持下来。就这样，小黄最终还是坚持着做完了300个蹲起。

    我一边安排他休息，一边问他：“是什么力量支撑你完成这个任务的？”

    小黄朝我笑笑，说：“刚才我一直在想象我的爷爷奶奶就在我的身边，是他们给了我力量。我感觉只有用这种办法惩罚自己，良心上才能宽慰一些。”

    我听了，满意地用拳头使劲捶了一下小黄，真诚地赞扬道：“重要的不在错误本身，而在于对待错误的态度。你是老师见过的最有强者风范的学生！”

    这时，小黄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几周以后的一个课间，我刚走出办公室，一声响亮的“老师好”的问候便传进我的耳朵，让我倍觉温馨。扭头一看，原来是小黄正好顺路和我一块下楼。边走我边问他：“你爷爷的病怎么样了？好点没有？”

    “爷爷已经出院了，奶奶在家照顾他呢。现在我才感觉到自己是多么幸福，原来的我心情浮躁，心怀抱怨，便想通过吸烟来宣泄自己，现在我才知道那是多么愚蠢的行为，辜负了爱我疼我的爷爷奶奶。从今往后，我一定要好好学习，要对得起他们。”

    小黄一口气竟然说了这么多，我听了，高兴地说：“好好好，你真是懂事了。”

    我们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楼外，这时我突然发现小黄脸上的青春痘竟然都不见了。我感到纳闷，正想向小黄问个明白，不曾想他和我说了一句“再见”后就迅速融入到了与同学们一起玩耍的人流中了。

    望着小黄远去的背影，我想，教育好一个青少年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恶习反复是他们最大的特点。作为一名教育工作者，一定要有耐心宽容他们的反复，同时也要矢志不渝、永不放弃地挽救他们，保护他们。但愿小黄的吸烟恶习如同青春痘一样永远消逝不见。

    “美国的每一任总统都将预防国内青少年吸烟，使他们免受烟草的危害列为政府工作提案中的重要任务。中国政府同样如此。如果每一个青少年都能在学校教育的熏陶和影响下主动拒绝烟草，学校就会为我们的国家培养出更多聪明健康的下一代，收获未来幸福健康的一家人，赢得和谐绿色的社会环境……”领操台上，政教主任仍旧滔滔不绝地讲着，我静静地伫立在一边，回味着他的话，想一想自己和小黄的接触历程，不禁感慨顿生。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在帮助学校青少年免受烟草危害的奋斗之路上，愿每一位教育工作者执着前行，永不放弃！